一、国土空间设计的工作准则
国土空间设计面对如何将社会制度、规划政策、工程技术、大地艺术、景观风貌、审美情趣和旨在使社会经济原理与空间可持续关系一体化结合起来的复杂系统，需要坚持以下工作准则。
（2）设计融入自然人文。在国土空间设计过程中应该建立一种新的范式，即尊重自然和融入自然。任何个人或团体的意愿和目的都必须以不伤害自然生态系统为前提。换句话说.人们制定国土空间设计行为的目的必须是一种伦理上的约束性追求。每一种国土空间利用方式都有其最适宜的特定自然生境。一种国土空间利用方式可视为一个“生命感应中心”，它有其自身的适宜生境，其行为组织围绕这一生境而展开。人类必须十分珍惜、切实保护这种自然生境。国土空间设计的本质是建构天地人共生的新型空间。它不主张环境至上主义 ，即为了保护地球的环境和生态系统，任何国土空间干扰都必须全面停止。国土空间设计也不同意新古典经济学的主张，认为生态环境只是宏观经济的一个部分，任何资源短缺和环境问题都可以通过技术升级来解决。因此，国土空间设计的基本价值取向和指导原则就是要更有利于满足人类基本的生产、生活、生态和文化需要，包括基础设施、食物供给、交通运输、人身安全；保证自然动植物的生存环境，不随意侵占侵害生物生存空间。同时，国土空间设计要融入地方的人文环境，充分考虑行人安全、出行便利，在地方、区域以及更大尺度上考虑不同国土空间类型所依存的文化背景，并通过人文化的设计和管理，塑造出有利于人类健康、品质生活、环境保护以及可持续发展的决策、态度和价值文化。
（3）突显特色和创意性。国土空间设计如果只是按照统一的规程或标准去制定方案，不能做到“因地制宜”，不能做到突显特色和创意性，很可能就是一种瞎折腾。要向女性学习观察事物细致、细腻的精神，深入观形察势，从大环境观察到小环境勘测，才能更好地凸显特色和创意。未来的国土空间设计必须要从建筑、开放空间以及场所精神等方面，不断提升区域的可识别性和场所的特色个性。特色是一个区域显著区别于其他区域的风格和形式，是由区域赖以产生和发展的特定的具体的环境因素所决定的，是其所属区域所独有的，区域的自然地理条件决定了国土空间设计特色和创新的基本方向。国土空间设计的建筑地标，除了考虑通过视觉的冲击力来吸引注意力之外，更要重视与周边环境对话，以及地标本身存在的历史文化意义。例如在南方地区，夏季炎热的气候下可以通过街区建筑的多种组合模式实现外部街道空间的遮阴效果，科学合理的建筑朝向以及窗墙比则可以有效降低室内温度并减少能源消耗，同时对于自然水环境特别是水面的利用也可以减少城市热岛效应。由此在国土空间设计中更应该强调建筑组合以及建筑设计与地域气候相结合，并通过适应性设计来实现空间能耗降低。《红楼梦》是中国古典文学的巅峰，也是中国文人中说不完的话题。它与敦煌学、甲骨文并称中国三大显学。正所谓:开谈不说《红楼梦》，读尽诗书是枉然。为什么《红楼梦》能取得如此之成功，核心是《红楼梦》的笔法结构与众不同，简单地说就是有重大的概念开发和创意。《红楼梦》的概念开发和创意技巧是什么?按照格式塔心理学的理论，就是充分运用了异质同构的原理和方法。所谓异质同构，就是找到两种不同物质的共通点进行融合从而找到另一种全新的能够表达情感的共同体。例如，《红楼梦》突破了一般传统理解的对称义，以“真、假”，“盛、衰”，“喜、忧”，“聚、散”，“悲、欢”，“离、合”构成对称双方的形式反差和内在并立。国土空间设计的概念开发和创意，应当学习、感知、感悟、引申、借鉴《红楼梦》的创新技巧，打造国土空间设计的区域独特样式和功能结构。
（4）多样性与功能混合。自然生态系统的演化规律告诉人们:多样性才有稳定性；社会人文系统演替的经验表明:多样性才能有多种选择的可能性，对建设人性化尺度的国土空间具有重要的价值和意义。国土空间设计多样性的本质就是要将人们的住所、就业、文化娱乐活动、视觉趣味、便利医疗和教育设施等城乡生活内容与产业发展综合在一起，生产性与生活性的各项活动高效混合并推动着国土空间全天充满活力地运行 。从西方发展历史来看，功能混合的出现起始于罗马城市，非住宅用途与住宅用途在水平和垂直方向交错混合现象普遍存在，并在中世纪的城市中得到发展 。当下国土空间功能混合利用已成为节约土地资源、促进空间紧凑、激发城乡活力的有效路径 。常见的功能空间混合组织类型有:水平空间的混合、垂直空间的混合、综合混合。水平混合是不同空间用途的横向并置，如居住、办公、商业等功能空间通过路网结构等方式相互联系形成混合空间；垂直混合的用地性质一般为混合用地或综合用地，是建筑层面不同用途的竖向交叠，包括地下、地面、空中3维空间的组合；综合混合是水平混合与垂直混合的交叉与共存，同时具备水平混合与垂直混合的特征(郑红玉等，2018)。“尺度”是功能混合利用发生的时间或空间范围。空间尺度方面，Coupland(1997)提出微观建筑综合体的混合利用，如商业、办公与住宅在建筑单体上的垂直混合；Jacobs(1961)提出中观街区尺度的混合利用，倡导工作、居住、服务功能的平衡性混合，以提升区域活力和促进公共领域安全；Grant(2002)提出宏观区域尺度的混合利用。Rowley(1996)认为混合利用可应用于建筑单体、临街建筑组群、街道或公共空间、片区、城镇5种尺度；地块作为最小的土地利用单元是符合中国实际情况的一种混合空间尺度(Shietal.，2015)。Hoppenbrouweretal.(2005)的功能混合开发模型提出了混合的4类维度:点共享维度、水平维度、垂直维度和时间维度。总之，国土空间设计应当注重使用者从宏观到微观的需求，创造更多样性与功能混合区域，塑造更有人情味的国土空间环境。
二、国土空间设计的主要内容
国土空间设计涉及地域功能、特色格局、空间结构、城乡聚落、土地利用、道路交通、建造形式和体量、保护和开敞空间、精神文化等，其内容不仅是这些多项要素内容的叠加，还是空间、时间和政策等多维度内容的融合，其重点内容应该包括以下几个主要方面:
（1）谋划取象立意。国土空间设计的持续生命力在于其创意与创新，它需要在结构与功能、功能与形式、形式与艺术、艺术与理性的融合中寻找个性、特色和创意。因此，谋划、取象和立意就成为在国土空间设计物质形态、景观风貌和场地体验等内容的基础和前提:①谋划。从本质上看，国土空间设计是对特定区域和特定时间条件下国土空间发展系统关于物质形态、景观风貌等的整体谋划，是对国土空间包含非形态或者超越形态之上的理和形之下的日常生活观照和筹划。因此，国土空间设计从形而上到形而下对国土空间系统进行整体性的谋划，具有特别重要的意义。美国黄石国家公园、英国伊甸园、加拿大布查德花园、罗马尼亚盐矿主题公园、中国都江堰，“两岸花柳全依水，一路楼台直到山”的扬州城、“三山万户巷盘曲，百桥千街水纵横”的绍兴城等国土空间设计案例，其成功之处都是根据人与自然共生或“天人合一”原理进行有智慧谋划的结果。②取象。中国在周秦时代就有“观物取象”的传统。“观物”即是审视天地万物，“取象”即是抽取内在规律，提炼深层次的精神内涵。将其转译到国土空间设计领域，就是前期的“设计意象”之提炼与获取，也就是用取象的方法，对国土空间的审美创造做形象喻示，从而达到表现国土空间“意”的目的。不少中国现代园林设计所表达的就是人与自然共生的“意”，其中所谓“虽由人作，宛自天开”就是造园设计的取象审美旨趣。③立意。国土空间设计的立意，不仅仅是确定一个区域的主题，也不仅仅是设计构想，而是要创立设计意境，是一个从设计意象走向设计意境的过程，是一种综合性定位。“立意”中常见的一种类型就是“引设”意境主题，是指引用别人诗作、历史典故等作为设计意境的主题和定位。例如自从东晋王羲之在会稽山阴撰写《兰亭集序》，留下饮酒赋诗的“曲水流觞”典故。后世以“曲水流觞”为立意的有隋炀帝所建“流杯殿”，圆明园“坐石临流”，中南海“流水音”，恭王府“流杯亭”，苏州留园的“曲溪楼”、曲园“曲池”“曲水亭”“回峰阁”等(李先逵等，2018)。
（2）物质形态设计。充满了人类活动的国土空间，无论是山地、丘陵、平原和海洋，都是物质的存在形式，物质结构和物质形态是国土空间的最基本属性。从根本意义上说，国土空间设计的对象主要是能触摸到的地理空间或物理空间，是一定地域范围内通过自然环境要素与人工生产生活设施组成形态的实体，包括具有自然属性的地理场所和带有人文特征的建筑实体等。从这一角度看，国土空间设计是对以形态为主要内容的空间环境进行设计，核心内容是对空间形态发展的管理与控制。对国土空间设计层次结构的探索，首先要把握好空间物质结构这个基本层次。要着力研究国土空间的基本格局和物质性规律，按功能和美学原则通过设计手段国土空间进行有序调控。国土空间物质形态设计的内容主要包括:由大量地形、地貌、植被、水文、土地、景观、物种、建筑、聚落、遗存等空间要素组合所呈现出的不同结构、不同形式、不同密度、不同质量、不同功能、不同可达性、不同居住形态、不同绿色空间，以及多尺度、多层级的整体性外貌和空间视觉特征。
（3）景观风貌赋形。不同学科对景观风貌的理解会有较大差异，从国土空间设计的角度看:①景观，是指一定区域内国土空间所呈现的景象，即国土空间的视觉效果。这种视觉效果反映了国土空间物质及其环境所构成的综合体，是复杂的自然过程和人类活动在大地上的烙印。它不仅包括“景”，还包括人的感知结果的“观”，以及人在“景”中实现“观”的过程。景观赋形就是要创造一个更美好的环境，并创造一个更适合人类生产生活的栖居之地。②风貌，由形而上的“风”(风格、品格、格调、精神等)和形而下的“貌”(面貌、外观、形态、景色等)，也就是包括物质形态和文质形态两大部分。③景观风貌，是景观和风貌的复合，由城市景观风貌和乡村景观风貌及其连接体所组成，主要功能是对自然风景、历史、文化、空间保护、开发利用、生态修复、综合整治等方面进行控制引导，地形、地质、土壤、水系、植被、动物、考古、历史、人类活动等内容都应该纳入国土空间景观风貌设计与管理的范畴，其层次可分为国家—省域—市县域—城乡聚落—场地等，其主要任务是构建历史文化与自然景观网络，塑造更具特色、更加美丽和更高品质的活力国土空间。
（4）场地体验创造。场地体验创造就是以身体-时间-空间的关系原型为基础，以加深人对场地空间的感知为主线，根据功能定位和差异性要素构建场地、场景、场域3种设计维度的抽象话语，包括物质建构、意义建构和场域建构(魏方等，2020)。它特别重视从使用者的角度即以人的场所体验和视觉、听觉、触觉、嗅觉、味觉五大感官反应出发，通过对典型场地设计作品的解读，重新审视场地场所精神的意义，也即将人类知觉体验的五要素纳入场地体验设计，使场地体验设计更具有人文性、特色性和地域性，进而完善和塑造场地的场所精神，提高场地体验设计作品的感染力(胡晓娟等，2014)。其具体工作内容可以描述为:根据场地的功能定位，结合场地的自然条件和建设条件，重视对场地周边环境的敏感性捕捉，以确定建筑物、构筑物及其他各项设施之间的平面和空间关系为基础，正确处理好建筑布局、交通组织、绿化布置、管线综合、生活设施、历史遗存、景观风貌的空间组构，使其有机组成多样性、自然性、畅达性、标识性、人文性、可赏性、可浸入性的功能协调整体，并与自然地形及周边环境相协调，从而创造一种自由、非均质、非线性、流动性、连续性的场地空间形式和人地关系。
（5）意象意境塑造。国土空间设计的高级形态是要塑造一个有灵性、有层次、有意味和有教化的意象意境空间。所谓意象塑造，就是要将设计者主观的“意”和国土空间客观的“象”进行结合，也就是融入设计者思想情感的“物象”，是赋予某种特殊含义和文化意味的具体形象。它需要国土空间设计者充分运用环境心理学、社会心理学、行为地理学、聚居人类学、艺术设计等理论和方法，通过对国土空间的对话，在特定情境设定、事件激发作用下的社会参与、互动、统觉的过程中，使主体从形象的直观理解中获得概念构思、意象概括和譬喻性解释，形成基于个体经验的相对真理与认知原型。例如，将区域特有的山地网络和水系网络相互叠加，并在期间点缀寺观、亭台水榭、磨坊和农具，乡村建筑群无论是背山还是滨水，都随山就势，错落有致，就可以塑造出中国历史著名绘画长卷《千里江山图》的意象。在国土空间意境塑造中，设计者需要立象以尽意，将情感与文化物化为象传递给空间体验者。通过对国土空间中“象”的感知与体验，激起人们丰富的文化情感而达意。在国土空间中，象与意相互作用而形成空间意境。通过对空间意境生成的研究可有效塑造场所的特质，从文化层面提升国土空间设计的品质。对于塑造国土空间意境而言，需要将空间形态、空间体量、建设材料等巧妙的结合，使国土空间内的景色和情感完美融合，让国土空间具有生命感、心理归属感和文化认同感，使国土空间成为人与自我精神的媒介，成为有形、有神、有性格的生命空间，从而营造出视觉与情感共振的国土空间意境。例如通过下沉式空间、地台式空间、凹入与外凸空间等的变化组合，引起不同主体具有不同的感观感受和情感体验，其所隐喻的空间意蕴也就各不相同。
（6）治理框架建构。作为一种空间治理手段，国土空间设计的重要目的是制定指导和约束国土空间建设的治理框架。国土空间设计的治理框架包括国土空间总体规划、国土空间详细规划和国土空间专项规划，以及国土空间用途管制和规划许可中涉及国土空间设计的所有政策要求。本质上，治理框架是寻求能使决策者或者决策者所代表的群体利益最大化的目标选择，或是选择为实现所追求的目标而需要的最合适的措施或手段，它是在一定范围内对不同群体间的利益矛盾或冲突协调，为国土空间的根本和长远发展服务。因此，国土空间设计必须依据公共政策原理，反映社会、经济、生态和文化需求，研究社会经济发展矛盾和冲突，策划国土空间整体社会文化氛围，促进国土空间文化风貌与美丽景观的形成，保障国土空间规划的落地实施。国土空间设计除了要充分考虑区域景观、整体意象、群体建筑空间、单体细部、周边环境、意境塑造等以外，还要考虑有利于国土空间用途的管控，把国家安全、生态安全、环境安全、粮食安全摆在最优先的地位。其根本的出发点是要超越狭隘的美学范畴和经济范畴，寻求公共安全和长远福利的最大份额。从政策功能的角度看，国土空间设计就成为多元主体的社会实践。而作为社会实践的国土空间设计，是各层级政府部门、开发商、投资者、设计师、居民、使用者等所有参与国土空间设计过程的多元主体之间的互动过程。国土空间设计不是要排除某些方面的需要，抹杀差别和冲突，而是要尽可能地反映和平衡各方面的需要，协调公平性与效率性。影响国土空间设计最终质量的各个主体之间的内在关系，是国土空间设计需要充分研究和发掘的重要内容。
